作者：Massimiliano Castelli，瑞银资产管理全球主权市场策略及咨询主管

全球经济在一系列新的结构性变化下正经历重塑。在此背景下，瑞银近日举办了为期一周的第31届全球储备管理人研讨会，吸引来自4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60多家储备管理机构参与，共同探讨这些变化对主权投资者的影响。值得关注的是，本次研讨会的基调与焦点出现了显著转变——从周期性问题转向系统性风险，从战术布局转向战略韧性。

地缘政治超越经济因素成为央行首要关注点

在该研讨会三十年的历史中，地缘政治首次超越经济因素，成为央行的首要关注点。这个重大转变标志着全球央行对优先事项的重新排序，反映出世界正进入一个长期分裂、充满冲突风险和政治动荡的时期。研讨会期间我们对储备管理人进行调查，结果显示，受访者普遍预期美国将陷入滞胀，而去年大部分受访者对经济软着陆持谨慎乐观态度。许多与会者所指出储备管理规则正在被改写。

黄金、美元和政策悖论

在此演变中，黄金仍然占据核心地位。超过90%的受访者表示，他们预计黄金在未来一年将表现出色，但对于在当前价位是否仍值得买入，他们的看法却不尽相同。这一两难困境正是当前广泛不确定性的缩影：黄金被视为一种对冲工具，但对其帮助提升回报的信心不足。

与此同时，围绕美元的情绪开始出现动摇。虽然美元仍有很大可能保持其全球储备货币的地位，但未来的需求前景变得更加微妙。只有6%的受访者预计对美国资产的需求将保持强劲；大多数受访者预计需求将停滞或下降。不过，目前尚未出现可动摇美元霸主地位的替代者。欧元可能在战术层面受益，74%的储备管理人认为欧元在未来五年最有可能从宏观经济和地缘政治变化中获益。其次获益的是人民币（59%），各国央行似乎对人民币的态度更积极，尽管仍存在可兑换性和流动性不足等结构性障碍，但我们预计这一积极态度的趋势将持续。

欧洲：相对乐观

欧洲的市场情绪依然出人意料地坚韧。与会者认为，对欧洲重新燃起的乐观情绪很大程度上源于对美国的相对悲观。尽管如此，欧盟范围内对一体化、国防合作和欧元本身的支持已达到数十年来的最高水平。德国的财政扩张预计将支持更广泛的欧元区增长，但挑战依然存在：分散化的债券市场和疲软的服务业继续削弱欧洲的投资吸引力。欧洲能否实现期待已久的结构性改革，令美元的避险角色受到挑战，仍有待观察。

央行独立性承压

最敏感的话题或许是各国央行（尤其是美联储）所承受的政治压力。随着美国政府在2026年中期选举前推行大刀阔斧的政策改革，许多与会者对货币政策的政治化风险表示担忧。近三分之二的受访者表示，美联储的独立性岌岌可危。多位讨论嘉宾指出，若制度公信力遭到侵蚀，则可能对通胀预期和投资者信心造成长期负面影响。

债务可持续性与金融抑制

各国央行对不可持续的债务水平感到忧心忡忡，超过60%的受访者表示担心政府债券需求下降。逾80%的受访者认为，债务增加可能导致长期利率上升，并伴随收益率曲线的显著陡峭化。对金融抑制（即通过政策引导资本流向政府优先关注领域的做法）的担忧正在上升。贸易保护主义可能导致金融去全球化，从而对跨境资本流动产生不利影响。

人口老龄化、通胀与利率机制

在一个极具前瞻性的专题讨论中，人口结构以及人口老龄化的宏观经济影响成为焦点。与会者普遍认为，全球劳动适龄人口减少，可能持续推高结构性通胀。这将致使央行在长期内面临维持高利率的压力，无论短期内是否出现宽松周期。在此背景下，较高公共债务水平的可持续性受到质疑——尤其是在财政政策扩张、债务占GDP比率急剧上升的美国。

科技与未来之路

人工智能（AI）也备受关注——其不仅仅是一个流行词，而是一个重要的生产力工具，对通胀、工资和增长产生切实影响。诺贝尔奖获得者Michael Spence在一场专访中表示，AI有望每年推动全球生产率提升1个百分点；但他指出，政府需要使AI在各行各业中普及，而不是让收益集中在已然先进的行业。开源AI、成本下降和广泛的应用场景使主权投资组合有望从中获益，但前提是具备合适的基础设施。

持续对话

对于主权投资者来说，中心思想很明确：当前环境已不再适用旧框架。战略灵活性、地缘政治敏锐度以及对长期风险的清晰认识，对于未来十年的储备管理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