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何柳颖 广州报道 当地时间3月24日，国际能源署署长比罗尔就俄罗斯计划实施“卢布购气”一事表示，如果普京真的要求使用卢布来结算天然气，那么这将成为另一个安全威胁。他称，目前国际能源署还在等待成员国的反应。

此前一天，3月23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宣布，俄方向欧盟成员国等“不友好”国家和地区供应天然气时将改用卢布结算，并下令中央银行在一周内开发出卢布支付机制。消息一出，欧洲地区能源危机阴霾再添一重，有分析认为，此举或将加剧欧洲自197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能源紧缩。

压力之下，欧盟正谋求应对。有消息显示，美国和欧盟一项旨在降低对俄罗斯能源需求的协议接近达成，最早将在当地时间25日宣布。通过寻求其他能源供应商、倡议增加可再生能源份额等计划，欧盟能否逐步摆脱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

极端情况下的“双输”

围绕俄乌冲突的“金融战”仍在继续。

3月23日，普京表示将要求“不友好”的国家和地区必须以卢布支付与俄罗斯的天然气交易。他强调，俄罗斯将继续按照已签订合同中确定的数量和价格供应天然气，变化的只有支付货币。消息一出，当天卢布对美元在岸汇率迅速走高，最终收报97.737，涨幅5.6%。

同时，普京称政府将命令天然气巨头企业俄罗斯天然气公司Gazprom修改其合同以适应这一计划。这对于Gazprom而言并非易事，截至去年第三季度，Gazpromye约58%的海外天然气销售以欧元计价，另外39%是美元计价。

安邦智库宏观经济研究中心研究员魏宏旭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若要以卢布来结算，需要考虑如何定价的问题。如果在欧元定价的基础上，以卢布结算，如何确定双边都接受的汇率是一个主要问题。如果以卢布进行定价和结算，同样需要厘定以什么价格为基准进行定价，这个需要供需双方重新谈判和协商。”

并且，若合同双方最后未能就支付货币达成一致，合同纠纷与仲裁很可能随之而至。能源研究机构Aurora Energy Research 分析师Anise Ganbold认为：“如果Gazprom在买家以原始合同货币（通常是欧元）支付发票时拒绝交付天然气，那买家可能会将案件提交仲裁。”

魏宏旭认为，在美国和欧盟对俄罗斯进行金融制裁、限制使用SWIFT的情况下，俄罗斯政府这个举措实际上是利用欧盟对俄的能源依赖而采取的一次主动措施，“但这也是一把‘双刃剑’，后续能否落实，需要看政治层面的意志力”。

魏宏旭指出，“对于欧洲企业，若遵从于俄罗斯的要求，面临的问题将是如何获得卢布，这需要和俄罗斯央行或金融机构打交道；在国家层面，则需要增加对俄罗斯的出口以获得卢布或者向俄罗斯金融机构进行货币兑换，这实际上意味着欧美对其发起实施的贸易和金融制裁的打破。”

在极端情况下，这一决策对双方都会有伤害。“如果欧盟方面拒绝以卢布结算，俄罗斯也没有太多的方法，只能要求企业切断天然气供应，这将加剧欧洲地区天然气的短缺，影响其经济稳定。对于俄罗斯而言，终止供应也会减少其收入，需要寻找新的需求方，也会使之前为此投入的大量投资失去作用。”魏宏旭表示。

REPowerEU：欧盟多途径强化能源系统

如今的问题是，欧盟能否摆脱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

长期以来，欧盟对于俄罗斯的天然气依赖程度极深。据了解，欧盟约90%的天然气消费量来自进口，其中40%以上来自俄罗斯，此外，在石油进口及煤炭进口方面，俄罗斯还分别占据27%和46%份额。

新纪元期货研究所所长王成强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指出，“欧洲最早提出和践行‘碳中和’，向来把天然气作为过渡期的能源。但在转型过程中，由于资源禀赋的匮乏、定价机制的改变、内部矛盾等问题，欧盟的能源进口依存度依然居高难下。”

23日，欧盟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通过了一项法规草案，要求各国确保在明年冬天之前将天然气储存量填充至80%，并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填充至90%。同时也呼吁欧盟成员国共同购买天然气，以实现最佳的购买条件。

此草案是REPowerEU计划的一部分。REPowerEU由欧盟委员会在3月8日提出，该计划方案指出了欧洲近几个月以来面临的能源价格上涨及供应不确定性加剧的问题，并提出了两大途径来提高欧盟能源系统的弹性：其一，通过从非俄罗斯供应商进口更多的液化天然气和管道天然气，以及增加生物甲烷和可再生氢的生产和进口，实现天然气供应的多样化；其二，通过提高能源效率、增加可再生能源、电气化等解决基础设施的瓶颈问题，加快减少家庭、建筑中的化石燃料使用比例。

欧盟委员会方面称，借助这一计划，欧盟可以逐步消除至少1550亿立方米的化石燃料使用量，相当于2021年从俄罗斯进口的量，其中近三分之二的降幅可以在一年内实现，从而结束欧盟对俄罗斯能源的过度依赖。

但也有受访专家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指出，这些能源计划都需要长期的时间与资金投入，“远水”是否能救“近火”值得商榷。

美国或将“接棒而上”？

另一方面，美国正在能源供应方面持续加大力度。24日有消息显示，美国和欧盟一项旨在降低对俄罗斯能源需求的协议接近达成，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称这一协议最快将于当地时间25日宣布。

受此影响，欧洲天然气结束两日连涨。3月24日，英国ICE天然气期货收跌4.57%,报264.82便士/千卡。TTF基准荷兰天然气期货收跌4.61%，报111.608欧元/兆瓦时。

沙利文表示，“美国将寻求增加LNG（液化天然气）供应的方法，加大对欧洲的LNG供应。”有知情官员对这一协议表示，目前尚不清楚该协议将如何运作，包括美国对欧盟的天然气供应量、定价协议等暂未明晰。

在本周的一次私人会议上，摩根大通首席执行官杰米戴蒙（Jamie Dimon）向拜登表示，白宫现在需要推进一个围绕天然气的“马歇尔计划”，敦促政府增加国内天然气产量，并缩短风电场等可再生能源项目获得许可证的时间。

“近几年，美国LNG出口数量持续大幅增长。除了中东和澳洲之外，目前美国在全球的LNG出口份额不可忽视。”王成强指出。

能源咨询机构IHS Markit今年发布的《2021的LNG贸易：失控与复苏》显示，在LNG出口方面，美国紧随澳大利亚与卡塔尔，位居第三，去年LNG供应量达到7360万吨，新增量为2530万吨，同比增幅52%，是全球增幅最大的国家。

另据美国能源信息署(EIA）预计，美国的LNG出口量将在2022年达到114亿立方英尺/日。高盛分析师称，这将占到明年全球LNG预期需求的22％，将超过目前最大的两个LNG出口国澳大利亚和卡塔尔。

具体到对欧盟的天然气供应，从数量上看，美国对欧盟的LNG输送量的确在“节节攀升”。数据显示，2021年美国向欧盟出口的LNG数量超过了220亿立方米，创下历史最高纪录，2022年1月出口量达44亿立方米，也刷新月度最高。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地域邻近，在俄罗斯向欧盟输送天然气中，PNG（管道天然气）占据着很高的比例，而美国输往欧洲的天然气通常是以LNG的形式，两者相较，还是PNG更为稳定和有效。”金联创天然气分析师王亚飞向21记者指出。

新增的供应计划正在筹谋。近日，美国银行建议美国LNG出口商应在未来几周或几个月内开始与欧洲买家签署系列协议。但美国银行大宗商品研究主管Francisco Blanch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由于现有的美国码头满负荷运转，拟议的项目仍在等待最终投资决定，因此要到2025年左右才能提供供应。

“总体而言，欧洲在清洁的新能源领域有显著优势，但风能、太阳能等存在不稳定性，传统化石能源安全储备亦面临挑战。美俄是能源大国，在全球原油、天然气生产和贸易上存在较强的竞争关系，这一关系在俄乌冲突中或许会愈演愈烈。”王成强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