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李依农 上海报道 经历了长达20个小时的激烈谈判后，美国主要铁路公司与代表了逾11.5万名铁路工人的多个工会于当地时间15日达成了一项初步协议，使得本周五可能发生的一场全国性铁路大罢工风波暂时得到了平息。

据悉，美国货运铁路公司与工会间关于新工会合同的谈判已经历了长达近3年的拉锯。此前，由于谈判屡次陷入僵局，拜登政府曾于今年早些时候召集了总统紧急委员会（presidential emergency board），并于上月发布了解决建议。值得注意的是，拜登政府介入后所提出的“冷静期”原本将在本周五到期。在最后的期限到来前，工会曾表示，如果未能达成协议，一场声势浩大的全国性铁路大罢工或将全面爆发。

为避免这一“灾难性的后果”，美国劳工部长Marty Walsh于当地时间14日召集铁路公司和工会举行了紧急会议，敦促双方尽快达成协议。在长达20个小时的谈判后，美国总统拜登在15日上午宣布， 暂定的初步协议现已达成，并将交由工会的工人投票表决。

相关报道指出，即使投票结果可能使协议再度破裂，但眼下，至少已将本可能在16日马上发生的全国性大罢工延后了数周，避免了迫在眉睫的威胁。至于这场风波后续是否可能卷土重来，眼下还尚未可知。

何以至此？

这场被紧急叫停的罢工“风暴”，因工人受到的待遇问题而酝酿已久。美国货运铁路的工人表示，在过去几年中，繁重的作业时间与恶劣的工作条件，不仅将越来越多试图从事该行业的工人“逼退”，更是令仍然在职的工人不堪重负。

据提供给美国地面运输委员会的数据显示，为了全面削减成本措施，全美主要货运铁路公司在过去的6年里裁掉了近30%员工。此举无疑使得数量更少的工人不得不承担起更加繁重的工作量。此外，铁路公司还推行了十分严苛的作业时间表与考勤政策，以至于工人反馈称无法在两班间得到充分的休息或合理地安排生活。

许多铁路工人反映，他们的工作时间过长，几乎没有休息、就医和陪伴家人的时间。而缺乏休息又会为工作带来更多安全隐患。此外，甚至还有员工因请假参加家庭成员的葬礼而遭到解雇，一度引发众怒。

裁员、缺乏带薪休假、减少员工人数的精确调度系统、对休假者发起扣除积分的纪律考勤政策以及极度紧凑的调度安排，使得货运铁路工人的日子“越过越难”。但与之相对的，是铁路公司的利润、股价一路飙升。

伯克希尔哈撒韦所有的伯灵顿北方圣太菲铁路运输公司（BNSF），2021年的净利润达到创纪录的59.9亿美元，比2020年增长16.1%。而另一家铁路运输巨头Union Pacific，2021年也是其有史以来最赚钱的一年，净收入为65亿美元，高于2020年的56亿美元。随着利润的不断上涨，各大主要铁路公司CEO的年薪均达到了2000万美元以上。在这样的情况下，工人们认为，铁路公司理应为员工提供更为优厚的待遇，否则，这些削减成本、利润最大化的政策将侵蚀、摧毁货运铁路行业，因为越来越少的人会愿意从事这样的工作。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的铁路工人在新冠疫情期间也一直坚守岗位，甚至经常被强制加班，但自2019年以来就没有得到过任何加薪。在新合同的五年期限内，工会要求加薪 31%，而在拜登的紧急委员会介入之前，铁路公司称仅愿意提供 17% 的加薪。此后，紧急委员会曾建议加薪 24%，包括立即加薪 14%，并在五年内发放 5000 美元的奖金。

对此，工会方面此前曾表示，在薪资方面能够有所妥协，比起加薪，更希望能够争取到更人性化的工作待遇及考勤机制，比如不会因休假看病（尤其是在新冠疫情仍持续蔓延的情况下）而遭到惩罚。

随着初步协议的达成，美国总统拜登在当地时间15日早上发布的一份声明中表示，“这是数以万计的铁路工人的胜利”。但暂定的临时协议，真的能为铁路工人争取到利益吗？

罢工或对经济造成巨大冲击

上一次美国爆发全国性铁路大罢工还是在1992年。如若大罢工再度上演，对美国经济影响几何？

经济学家与分析人士普遍指出，罢工可能引发的经济后果将是极为严重的。

美国商会主席Suzanne Clark认为，全美铁路工人罢工将酿成“一场经济灾难”：“届时货物的流动将被冻结、货架将会清空、工作场所将被关闭，家庭和商业都会面临价格激增的问题”。

美国烘焙协会政府关系和公共关系副总裁Lee Sanders警告，即使铁路只是短暂受阻，也会对美国脆弱的供应链造成“毁灭性的后果”。

货运铁路是美国经济的重要生命线。美国铁路协会最近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铁路运输占美国长途贸易的近 40%；而外界预计，全美范围内的铁路大罢工将导致7000多列火车停运，波及长达3.4万公里的铁路路段。届时，供应链将遭到巨大的扰乱，从而引发零售品短缺、制造业大范围停工等各种问题。根据预测，这将致使美国经济每天损失超过20亿美元。

除了加剧现有的供应链问题外，美国铁路罢工可能导致物价再次暴涨。

据美国燃料和石化制造商称，每天约有 30万桶原油通过铁路运输，如果交货延迟，炼油厂可能不得不放慢生产速度。分析人士警告说，一些地方可能会出现汽油和柴油短缺的情况。

作为推动通胀高企的主要因素之一——食品在面临罢工的威胁之际显得尤其脆弱。铁路公司此前宣布计划在罢工最后的期限到来前停止运输冷藏物品。粮食生产商也曾警告国会，铁路停运将很快使美国的粮食储备设施不堪重负，影响农产品和肉类的运输，农民无法储存粮食，将导致变质率上升；而食品生产商也不得不因此停工，致使各类食品的价格走高。

像木材行业这样已经面临着供应链挑战的大宗商品团体也曾发出警告，称交付货物的能力如果受到限制，也可能导致停产和涨价。美国铁路协会指出，铁路运输是最普遍的木材运输方法，对于开发新住房成本也至关重要。

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供应链管理教授Robert Handfield表示，罢工会使美国的通胀进一步上升至 10%。他指出，同样面临工人短缺的卡车运输业，在运力上将无法填补铁路罢工所产生的空缺。

在中期选举这一特殊节点临近之际，如此大规模的罢工显然是拜登及民主党人不愿意看到，并极力想要避免的。白宫新闻秘书 Pierre此前表示，已向铁路公司与工会表明，考虑到美国家庭和企业可能受到的影响，铁路系统停摆是“不可接受的”。

眼下，拜登政府通过向铁路公司和工会施压，将一场迫在眉睫的风波暂时压下，短期内避免了因罢工可能对美国经济造成的巨大打击。但铁路公司与工会间的僵局真的能够就此打破吗？一场可能来临的风暴是否真的已经消散？一切还有待进一步的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