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经济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北京时间5月26日凌晨，美联储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最新会议纪要正式对外发布。在纪要中，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再次强调了对当前美国通胀水平居高不下的坚定态度，认为把价格水平稳定在合理区间，仍是接下来货币政策的重要取向。

据纪要和同时发布的《资产负债表缩减计划》，美联储接下来将加息50BP，并从6月1日起开始减少证券持有量，具体通过逐步调整系统公开市场账户（SOMA）所持证券的本金支付再投资数额方式，把债券持有规模控制在需要空间，以实现2%的通胀目标。

该纪要还显示，虽然抑制通胀是货币政策首要目标，但美联储“鹰派”态度有所弱化，后续加息75BP的可能性已基本被排除，这反映了美联储对当前市场变化的关注和积极回应。

作为资本市场晴雨表，FOMC的表态历来是华尔街关注重点。实际加息低于预期后，美国四大股指以集体收涨予以回应。截至当日收盘，道琼斯工业指数上涨191.66点，纳斯达克指数上涨170.29点，标普500上涨37.25点，罗素3000指数上涨25.81点。

美联储态度的转变，很大程度源于当前市场对加息可能引起美国经济衰退焦虑情绪的反馈。虽然在公开场合，鲍威尔都多次重申美国不存在“滞胀风险”。但有意思的是，在这份最新公布的纪要中，与会成员首次提到了俄乌冲突后能源、粮食等生产原材料供给波动对美国通胀上行的推力。

重重迹象表明，美联储货币灵活性已悄然加大，加息力度减弱恐已是不争之事实。众所周知，此次美国通胀源头，在于疫情暴发后史无前例的货币宽松。比如，2020年1月，美国M2的月度数据是153971亿美元，到了当年12月，该数据就飙升至192479亿美元，涨幅高达25.01%。截至2022年4月，美国M2数据较2020年1月增幅已高达42.44%。

货币规律告诉我们，依靠流动性泛滥来应对供需冲击，是个“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短视政策。短期“货币幻觉”刺激消费并不具有可持续性，“价格-工资”上涨螺旋一定会带来更大和更棘手的结构性矛盾。美国经济增速不及预期就是这一逻辑典型体现，如美国商务部公布的2022年一季度数据就显示，美国当季GDP增速为-1.4%。这是自2020年下半年以来首次录得负值，而季度数据的前期环比值是+6.9%。

大幅不及预期的GDP增速，是美联储“鹰派”力量减弱主要动机。考虑到提高利率也会抑制美国居民消费和企业有效投资，美国一季度GDP增速为负反映了市场对加息给出的“用脚投票”。当然，从国际资本流动视角来看，虽然加息会带来境外资本回流，但毕竟跨境资本流动与经济增长之间还存在着较为复杂的逻辑链条。当前形势下，质疑加息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因此，在控制通胀和保持GDP增速稳定等多重目标约束下，美联储坚持缩表以抑制通胀，但减弱加息力度以推动经济“软着陆”的政策组合将是大概率事件。这就要求美联储将利率锚定至中性水平，以帮助实现充分就业、物价稳定和经济增长的调控目标。

中性利率也称自然利率，是指货币政策既不扩张也不收缩下的利率水平，当市场达到这一利率时，经济就会实现充分就业和通胀稳定。所以，在历次美联储加息进程中，中性利率都无数次被市场所提及和期望，但实现该利率困难重重。

主要原因在于，中性利率既要求利率高到足够吸引居民储蓄，又得低到也能吸引企业投资。此外，实现这一目标还需要该经济体保持足够强劲的生产率增长，适度的人口增速和社会总供给（AS）与总需求（AD）平衡，这显然已经超出了FOMC的调控能力。

从全球来看，美国政府正试图在经济领域组建一个没有中国参与的全球产业链，芯片四方联盟（CHIP4）和“印太经济框架”就是其战略意图的集中体现。但在生产要素流动以实现比较优势最大化的强大市场规律面前，人为干扰全球经济合作，也必将会使得美联储货币政策效力大打折扣。贸易保护主义，对于美国经济来说，可算不上利好。